王雪萍

（福建物构所）

2025年正值卢嘉锡先生诞辰110周年暨中国科学院福建物质结构研究所（以下简称“福建物构所”）建所65周年。作为我国物理化学学科与结构化学学科领域的奠基人之一，卢嘉锡先生以“严谨求实、开拓创新”的学术理念和“科教报国”的家国情怀，为福建物构所的发展奠定了坚实基础。

作为档案工作者，有幸与卢嘉锡先生留下的珍贵名人档案朝夕相伴。泛黄的手稿、严谨的实验记录、泛着岁月痕迹的往来信函，无一不诉说着这位科坛巨擘、一代宗师的学术人生。从尘封的档案中挖掘先生的学术手稿、新闻报道、工作笔记、著作书籍、育人记录、照片录像等珍贵史料，不仅能还原其科学精神的鲜活细节，更能为当代科研创新与人才培养提供历史镜鉴。透过档案的窗口，我们得以触摸他跨越时空的精神力量，为今日科技创新与改革实践注入不竭动力。

一、档案中的学术成就：敢为人先，开拓科学疆域

开创性研究成果：固氮酶活性中心模型的奠基性探索。在卢嘉锡名人档案手稿类中，1960年卢嘉锡先生担任中国科学院福建物质结构研究所所长，1972年卢嘉锡和吉林大学唐敖庆教授、厦门大学蔡启瑞教授共同参加了全国化学模拟生物固氮协作研究。卢嘉锡和中国科学院福建物质结构研究所的同事们对固氮酶活性中心所可能具备的构型进行了“毛估”，认为理想的固氮酶活性中心结构模型应当是不少于四核的“簇合”型化合物。运用毛估的方法在1973年下半年就提出了“网兜状”四核簇的“福州模型Ⅰ”，后来，卢嘉锡先生和物构所同事在此基础上又发展为“福州模型Ⅱ”。这是当时国际上发展得最早又是比较成熟的两个结构模型之一（另一个是蔡启瑞教授提出的“厦门模型”），这种过渡金属原子簇结构模型设想的提出，比西方国家至少要早4年。该模型于1978年获中国科学院科技成果一等奖和福建省科技成果一等奖。

档案室还存有1975年福建物构所结构催化研究室固氮小组提出的《固氮酶催化固氮活性中心的初步模型——兼论双氮分子络合活化的结构条件》及卢嘉锡先生修改论文底稿一文共38页；中国科学院福建物构所结构催化研究室固氮研究小组、福州大学化学化工系物理化学教研组固氮小组于1976年手稿《生物固氮过程的结构化学问题——论固氮的络合活化和还原加氢》，以及卢嘉锡先生在1978年中国化学会年会上所做的《原子簇化合物的结构化学》报告详细一文共26页。

这些卢嘉锡先生的原始手稿尤为珍贵，反复修改的分子结构图、密密麻麻的演算公式，展现了先生“严谨求实”的科研作风。卢嘉锡先生在固氮酶活性中心化学模拟和过渡金属原子簇化学研究中提出活性元件组装方法和某些簇合物的类芳香性等创新性学术思想，运用结构化学观点指导新技术晶体材料科学研究，在世界上首次组织指导研制成功低温相偏硼酸钡和三硼酸锂等非线性光学晶体材料。为中国科学院的改革与发展作出了卓越的贡献。这些档案启示我们：科学精神的核心是“敢为人先”。今天，面对“抢占科技制高点”的使命，我们更需传承他“从国家需求中找课题”的学术自觉，将论文写在解决“卡脖子”问题的实践中。

二、育人理念的档案见证：甘为“人梯”的师者本色

卢嘉锡先生以其深邃的思想、渊博的学识和卓越的学术成就蜚声中外。在综合档案室珍藏的名人档案文献资料中，那些泛黄的手稿和著作不仅记录了他严谨治学的足迹，更彰显着一位科学巨匠的赤子情怀——字里行间跃动着报效祖国的热忱，搏动着一颗赤子的拳拳报国心，流淌着对中华大地的挚爱，喷发出一股股爱我中华的浓浓肺腑情。

先生推崇的张资珙教授总结出来的“有趣化学结构式——C₃H₃”科学家素养（清醒头脑、灵巧双手、洁净习惯），至今仍是科研工作者的金科玉律。

先生对后辈学者的谆谆教诲尤为发人深省。他创造性地提出“毛估比不估好！”科研方法论，强调“预测总比茫然好”的研究智慧。1995年他系统阐释这一思想：科学家不是算命先生，不能预言自己的研究成果，但茫然无目标地“寻寻觅觅”也是科学工作者的大忌。进行科学研究时，先生一向比较重视对最终结果的预测，以便从总体上更好地把握研究方向。

因此，先生寄语青年一代科学工作者：当你捕捉到一个有价值的研究课题却在工作开展后把握不住方向时，当你在探索真理的汪洋大海中感到茫然不知所措时，当你下狠心攻克某个科学难关而又难以攻下时，请回头探讨一下你的“目标模型”，问问自己是否已经建立起一个相对合理的模型。强调科学家虽不能预知结果，但需建立目标模型作为研究指南。先生在分子结构研究中锤炼出的“毛估”思维艺术，既避免了盲目探索，又为攻克难题提供了方法论钥匙。

作为教育大家，先生践行“严在当严处，爱在细微中”的育人哲学，档案室里保存的一份份批改手稿令人动容。2012年3月，福州大学黄金陵教授赠卢嘉锡基金会一份珍贵的论文底稿，在综合档案室里保存着卢嘉锡先生五十年前亲笔修改过的黄金陵论文原稿。从黄金陵教授论文的标点修正，到刘春万研究员论文的框架调整，蓝色墨迹间尽显宗师风范。在科技竞争日益激烈的今天，我们更需发扬他“传帮带”的传统，构建“老中青”协同攻关的创新生态。

三、科学精神的永恒注脚：坚守“三严”精神的典范

在泛黄的档案中，1938年英国攻读博士学位时的学习笔记、1960年自制设备的实验记录、1980年论文底稿与往来指导信函，共同构建起一位科学巨匠的精神图谱。这些珍贵档案不仅记录着卢嘉锡“三严”的治学准则——从标注环境参数的数据页到“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的晶体结构警示，更折射出他“五重双结合”的科研哲学：实验与理论、化学与物理（或其他非化学学科）、结构与性能、静态与动态、基础与应用的辩证统一。

1982年新春之际，卢嘉锡先生于2月28日发表《寄希望于科技工作者》一文，向全国科技工作者致以节日祝贺。他在文中特别勉励中青年科技工作者：积极参加科研攻关，发扬集体主义精神，勇于挑重担，在攻坚战中多出成果，出大成果，多出人才，出好人才。

1989年端午的自勉手稿堪称知识分子精神自省的范本：“为四化大局谋而不忠乎？与国内外同行们交流而乏创新乎？奖掖后进不落实乎？”这种日三省吾身的境界，与其倡导的“C₃H₃”科学家素养形成跨越时空的呼应。面对科研攻坚的当代命题，卢嘉锡先生在1990年11月，当值中国科学院福建物质结构研究所建所三十周年之际，书：“三十而立”“树雄心、立壮志、立足创新”的号召，与“看远一些、走前一些、搞深一些”的方法论，恰为破解“从0到1”难题提供了精神密钥——正如他在题词中所强调的：唯有基础与应用的双轮驱动，方能成就“面向未来”的实质性贡献。

四、点亮未来：科学家精神赋能当代创新

从振兴厦大化学系到筹建中国科学院福建物质结构研究所，从“三严”作风到“三面向”格局，这位科学家的档案最终超越个体记忆，成为集体主义科研伦理的鲜活教材。当青年学者翻阅那些用自制设备完成的实验记录时，他们触摸的不仅是历史，更是一种永不过时的科学信仰：创新始于毫厘之精，成于家国之怀。

先生手稿中反复强调的“结构决定性质”这一结构化学核心思想，为当代科研提供了重要启示。福建物构所近年来在原子簇化学领域取得突破，成功研发的新型催化材料，正是对这一基础科学理念的当代实践。正如先生2001年在《前进论坛》期刊中的畅谈新世纪中所强调：“科学的本质就是创新”，科技创新需要营造鼓励原始创新的生态环境，从青少年科学素养培育入手，构建全社会尊重创新的文化氛围。

作为档案工作者，我们不仅是历史的保管者，更是精神的传递者。我们正通过“卢嘉锡名人档案”，让先生的精神从纸页走向屏幕、从记忆融入实践。面向未来，我们将继续深挖档案富矿，以卢嘉锡科学精神为炬，助力研究所在改革创新的征程上谱写更加辉煌的篇章！

在建设科技强国的今天，我门将以档案为媒，将这份精神转化为改革创新的内生动力，在“抢占制高点”的征程中，书写新时代的“结构化学传奇”。